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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青年研究 02/2024

Te Bie Qi Hua

特别企划

算法想象的平台参与及情感网络

—

基于“小红书”的用户分析

□ 别君华　曾钰婷

摘　要：中国流行生活方式平台小红书在疫情期间迅速崛起，这个平台最显著的特点是

以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分享为契机吸引用户。研究通过平台行走法和对小红书

用户的深度访谈，探讨了算法想象如何吸引普通人持续的平台参与。研究发

现，小红书算法的高可见性为用户与算法互动的自主性，以及形成该平台特定

的算法想象提供了基础。小红书“普通人友好的算法想象”引导用户向创作者

转型，并且用户在“算法公平想象”下得以持续探索并生产平台认可的优质内

容。而借助算法这一情感中转器，平台运营策略与政府治理政策被编码到算法

情感维度，“利他性算法想象”塑造了平台真诚、温暖、利他的情感网络，在形

成用户深度吸引力的同时形塑了平台利他性文化风格。

关键词：小红书；数字平台；算法；算法想象；文化生产

一、引　言

2020年小红书入选《中国新经济独角兽TOP100》

榜单，在2月新冠疫情最严重的时候iOS下载榜社交类

上下载量更是攀升到第一位。《2022年千瓜活跃用户

画像趋势报告（小红书平台）》显示，小红书月活跃

用户超过两亿人次，其中70%是“90后”，并保持持

续增长态势。发展到今天，小红书已成为影响数亿人

生活方式和消费决策的内容社区，几乎找不到同类型

的竞争对手。在中国数字平台产业抖音具有绝对优势

的背景下，小红书的迅速崛起成为中国数字平台领域

中令人瞩目的现象。因此，我们要问的是，小红书的

用户吸引力是如何形成的？

过去十年间，新媒介领域最为深刻的变化便是机

器人作为“参与者”（participants）或“数字对话者”

（digital interlocutors）进入传播秩序［1］

。2018年小红书宣

布平台口号从“把旅行装进你的购物袋”改为“标记

你的生活”，这表明小红书紧跟潮流，从传统的电商

社区转型为算法媒体［2］

。平台引入算法充当过去把

关人的角色，算法策展通过对内容进行分类、过滤

和优先级排序来安排可见性，决定了“谁”和“什

么”能够在用户推荐页面上被展示出来［3］［ 4］

。因

此，算法在构建我们的平台体验方面发挥着重要作

用［5］［ 6］

。算法分发系统塑造了小红书平台的内容流

通网络和社交网络，使平台充满“算法吸引力”

［7］

，

使用户产生愉悦的情感体验［8］

。

小红书不仅通过算法为用户提供了娱乐和快乐

的源泉，同时是一个充满亲密情感流动的社交平台

典范。小红书用户中70%是女性用户，用户之间互称

“姐妹”。借助算法推荐，来自天南海北的陌生人以一

声“姐妹”联结成一种微妙的关系，用户之间相互关

心、鼓励、温暖。实际上，这种特定的平台运营策略

被编码到算法中，在今天数字平台上，用户的情感、

体验、感觉与算法紧密关联［9］

。小红书平台用户的

情感体验受算法影响，被算法生产，技术化的情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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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用于鼓励用户持续的平台参与。

鉴于这些变化，本研究想探讨算法是如何吸引用

户平台参与的，这是“算法文化”（algorithm culture）

研究中重要且不可忽视的部分［10］

。“算法文化”研究

将算法视作一种具有社会性的，在日常意义创造过

程中产生的文化产物［11］［ 12］

。借鉴“算法想象”的传

统，本研究将重点关注以下内容：（1）小红书用户形

成该平台具体算法想象的社会情境与过程；（2）哪些

特定的算法想象塑造用户在小红书平台的参与方式；

（3）借助算法想象展开的算法实践如何作用于平台特

定文化风格的形成。

二、“算法想象”的文献梳理

对数字平台而言，技术上，算法被设计成一

个“黑匣子”，其计算过程是不透明、秘密和隐藏

的，不会向社会公布。对平台经济而言，算法又是

各个平台进行商业竞争的秘密。因此，普通人无法

了解算法的确切运算过程，甚至很多用户不知道算

法的存在［13］

。对研究者来说，算法不透明性可能

是一种方法论限制，但也是一种创造性的方法论起

点［14］

。Bucher认为，算法黑箱不应排除研究人员通

过自动民族志或新闻、公关和专利申请等资源研究

算法［15］

。我们可以超越对算法的盲目崇拜，在“算

法即文化”的立场下来审视它们在社会生活中的混

杂性和嵌入性。直到最近才有一系列研究开始在日

常生活和算法的关系中理解算法［16］

，提出了算法意

识（algorithm awareness）

［17］

、算法想象（algorithm

imaginary）

［18］

、算法素养（algorithm literacy）

［19］

、

算法的民间理论（algorithmic folk theories）等概念

和路径［20］

。

其中，Bucher提出的“算法想象”成为我们从

用户端理解算法运作机制的重要切入点，她的这一

观点成为该领域最具有影响力的研究。Bucher将算

法想象定义为思考什么是算法，它们应该是什么，

它们是如何运作的，以及这些想象力反过来又如何

使之成为可能。Bucher非常重视想象的重要性，认

为它们应该被理解为有生产力的东西。虽然用户可

能无法在技术层面看到算法或理解算法，但他们仍

然能够感知和感受到它们的后果。正是在这种感觉

到的算法存在的基础上，算法想象才得以发展。这

种想象塑造了用户使用给定算法进行未来交互和体

验的模式［21］

。部分用户根据算法想象喂养算法、与

算法游戏甚至玩弄算法［22］

，试图在总结规律的基础

上对算法进行一定的控制，而无数用户的算法想象

游戏则构成了平台、用户、算法之间的互动机制。

Schulz的“新算法想象”延伸了Bucher的观点，她认

为Bucher的概念侧重于用户的想象力，虽然提供了

一个有用的起点，但必须从开发人员和算法这一非

人类实体的想象力的角度加以扩展，以全面了解社

交媒体平台如何工作［23］

。

除了对算法想象主体及其生产力的讨论之外，此

后的“民间理论”“算法八卦”和“算法故事”研究，

通过将这些关于算法的日常知识定位在个人经验领域

之外，将算法想象从个体延伸到群体，从而推进了算

法想象的概念化［24］

。并且，以上研究将算法想象的

主体从普通用户转移到创作者。对平台中扮演创作角

色的用户来说，算法想象的直接目的即是在注意力经

济时代的平台“游戏”实践中获得更多的可见性。数

字影响力者以自己的方式想象和利用算法，尽量去适

应和优化算法，使自己生产的内容“让算法识别”并

被推荐［25］

。

除此之外，算法想象还注意对用户的算法情感、

情绪和感觉的考察。最初，在Bucher的研究中，与算

法相遇的情境和情感反应占据了相当的比例。她认

为，随着算法逐渐成为当代生活中无处不在的一部

分，理解情感维度

—

人们的感受

—

似乎至关重

要［26］

。Kennedy和Hill的研究也关注了数据激发的

“感觉”，他们通过实证研究展示了各种各样的数据

机器可视化中的情感参与，包括快乐、愤怒、悲伤、

内疚、羞耻、解脱、担忧、爱、同情、兴奋、冒犯

等，从而证明情感作为理解数据重要组成部分的重要

性［27］

。在另外的“living with data”研究中，Kennedy

强调我们应该在日常生活、感受和体验的层面上看待

数据化，理解这些经验至关重要［28］

。Leaver提出在

亲密监视中情感如何成为监视正常化和强化过程的关

键因素［29］

。受此影响，Ruckenstein和Granroth区分了

算法广告引起的恐惧、刺激和愉悦三种情感反应，指

出用户对广告的情感反应不仅与广告有关，还与数据

化密切相关，可以通过对算法运作的情感反应来探索

广告监控的亲密关系［30］

。也有学者从负面的角度评

价算法情感，在Schellewald的算法故事中，作者关注

了用户与算法间紧张的情感关系，认为算法既是一种

快乐的来源，又制造了上瘾的“情感控制”机制［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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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数据、算法激发的是积极的还是负面的情感，都

证明了对算法想象而言，理性的算法知识与感性的情

感体验同等重要，并且情感能够被算法生产。因此，

发展算法想象的情感部分是本研究想要展开的重要

工作。

三、研究设计

为了研究用户的算法想象，我们选择了平台行走

法和深度访谈法相结合的研究方法。由于平台算法可

以被视作经验技术，或不使用它们就很难理解的技

术，更广泛的用户参与有助于用户了解它们［32］

。因

此，从2022年8月到2023年1月共5个月的时间内，两

位研究者分别通过平台行走法与注册页面、主页、发

现页面进行交互，观察平台基础设施的界面设置以及

平台特定的人机交互模式如何引导用户的互动体验。

Light等人认为平台漫游法是“一种直接接触应用程

序界面的方式，以检查其技术机制和嵌入的文化参

考，以了解它如何引导用户并塑造他们的体验”

［33］

。

此外，我们充分使用小红书的各种功能来收集漫游数

据，包括分析平台内的社区公约、微信官方推送消

息，还有定期收集与“数据”“算法”有关的用户笔

记和评论。

小红书的内容搜索功能可以帮助我们有针对性地

搜索与大数据、算法相关的用户内容，了解用户对数

据、算法的基本表达。在搜索关键词算法、大数据

后，我们记录了得到的发帖和评论的内容，保留了截

图。在筛选内容过程中，筛除了营销号和广告帖子，

保留了具有用户个人色彩的帖子。从这个结果中，我

们进行了随机选择，而不是应用搜索过滤器选择最受

欢迎的，因为我们的目标对象不是最有影响力的数字

达人，而是普通的小红书创作者。我们检查了这些用

户的个人主页，保留了具有一定点赞量的用户作为访

谈对象，目的是了解这些用户如何以自己的需求为出

发点展开与算法的互动。我们通过小红书私信向其

中196名创作者发出邀请，其中有14位用户同意接受

我们的访谈（见表1）。其中5位是线下访谈，9位是

通过电话或微信语音的方式完成访谈，访谈时间约

30～60分钟。

我们通过NVivo软件对访谈内容进行编码和主题

提炼，以获得以下信息：参与者意识到算法存在的情

境和线索、他们对算法的具体想象如何影响了平台参

与、他们的情感和情绪。尽管这项研究仅限于14名用

户的数据，也仅限于小红书的算法，但这一发现为了

解人们体验算法的方式提供了新的见解。如果我们想

了解算法的社会力量，重要的是要了解用户如何遇到

表1　用户特征统计表

用户年龄（岁）使用时长粉丝数量（人） “笔记”数量（条）点赞和收藏数量（次）

1 F1 24 4年 18000 100 82000

2 F2 21 11个月 269 32 6500

3 F3 26 1年 97 58 2113

4 F4 26 3年 960 50 3200

5 F5 26 10个月 501 55 13000

6 F6 22 2.5年 14000 77 40000

7 F7 19 2年 239 56 41000

8 F8 16 4年 146 38 6300

9 F9 26 5年 99 180 6672

10 F10 21 9个月 230 32 2000

11 F11 24 2年 460 42 9000

12 F12 22 4个月 12000 56 43000

13 F13 22 4年 4100 10 60000

14 F14 21 6个月 330 86 6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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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中国青年研究02/202415TeBieQiHua特别企划算法想象的平台参与及情感网络—基于“小红书”的用户分析□ 别君华　曾钰婷摘　要：中国流行生活方式平台小红书在疫情期间迅速崛起，这个平台最显著的特点是以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分享为契机吸引用户。研究通过平台行走法和对小红书用户的深度访谈，探讨了算法想象如何吸引普通人持续的平台参与。研究发现，小红书算法的高可见性为用户与算法互动的自主性，以及形成该平台特定的算法想象提供了基础。小红书“普通人友好的算法想象”引导用户向创作者转型，并且用户在“算法公平想象”下得以持续探索并生产平台认可的优质内容。而借助算法这一情感中转器，平台运营策略与政府治理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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